……事实证明,傅宴容还是认为得太早了。
漆黑一片的夜色里,从噩梦中惊醒的宋临俞怔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明事情已经到了解决的尾声,但重新拥有珍宝之后确实容易变得患得患失。宋临俞梦里全都是幼时母亲盖着白布离开的样子,而宋令仪垂下来的那只了无生机的手,甚至不断地在和今天傅宴容牵住他的那只手重叠。
然后苏唐和宋问扭曲的脸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恶毒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所有的罪孽都是你造成的,是你伤害了傅宴容。
床头柜上静静伫立着的药瓶已经见了底,宋临俞在混乱的思绪里仍然记住了上一次傅宴容的教训,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越过医生的叮嘱随意加重药量。
他难捱地把脸埋进膝中,想尝试说服自己重新睡去,可是心里那种近乎于成瘾的、对傅宴容的渴求压倒了一切,促使他本能地离开了床畔。
咔哒一声,套间中隔着的小门被轻飘飘地打开了,宋临俞还挂着一点湿润的脸在月光下几乎变得透明,无声又沉默地靠近在了傅宴容的身边。
棉质的睡衣衣摆因为傅宴容侧过来的姿势稍微被掀开了一小角,趁着月夜的清晖露出了十分明晰的一截人鱼线,他一直不太好盖被子,滑落了一半的薄被几乎马上就要掉到地上,被宋临俞伸手轻轻接住。
宋临俞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原本只是想偷偷看一眼的。
原本只是想帮他盖好被子的……
但是脑海里的梦魇和各式各样的念头逼迫着他立刻、马上、极其清楚地感受傅宴容的存在,一分钟都不可以耽误,片刻都不想多等。
宋临俞的指尖顿住,然后,鬼使神差地,将手中的薄被掀开了一点。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从窗纱边轻柔流淌进来的月色,在靠近床沿的一侧投下星星点点的、如同泛着波纹的水洼一样的亮色,让宋临俞的视线也朦朦胧胧。他跪在木地板上,凭借感觉伸出了五指。
漆黑的夜色会将人的五感放大变得更加分明,傅宴容长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吓得宋临俞手心差点本能地缩紧。
很热……
宋临俞羞赧地抿下唇,大概傅宴容确乎是在睡梦中,他很熟悉的地方并没有迅速对这种僭越做出反应。
……
傅宴容觉得自己今晚的梦境似乎有点太过绮丽,原本比较正常的方向似乎突然开始有点奇怪……不,应该不完全是梦境的问题,梦里的宋临俞随着他的心意而变化,但触感应该没有这么分明,或者说……
如同被温柔海浪包裹,宛如太阳晒过的浪花,滚烫灼热又不失温软,好像婴儿在羊水中浸泡一样舒适。让人下意识地希望在自己想要探索的领地更进一步,一直走到最深处,并且永不停歇。
这种时候要是还没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也太迟钝了……毕竟以前很多时候的清晨,宋临俞都格外偏爱用这种方式,坐在他腿上把赖床的人叫醒。
傅宴容懒懒地睁开眼,清醒过来的舒适感更加明显,让他不自觉地半阖了一下眼睛,漆色的小痣尤其鲜艳地染上了半点红色,格外随意地挂在眼尾,在清亮的月夜里,几乎到了蛊惑人心的地步。
从跪在地上到跨坐在床上,宋临俞胆大包天地低着头,任由发丝遮住发红的眼眶,颤抖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傅宴容的睡衣下摆,力度大到指节都不自觉地泛了一片连绵的青白。
“宋总。”傅宴容带着点笑意伸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低声问:“没有追人追到床上的做法吧?”
宋临俞现在的思绪有点转不过弯来,只能呆滞地退开,还未合拢的唇瓣再度开启一点,小心翼翼地喊他名字,眼睛都有些不太能对得上焦。
傅宴容很耐心地问他:“是这么追的吗?”
宋临俞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愣了一下后,又有点委屈地低着头攥着指尖,竭力想着借口,最后才轻声说:“也可以,可以先当……”
“先当什么?泡。友吗?”
傅宴容笑着主动把那个字说出了口,神情让人看不分明。宋临俞别开眼,有点紧张地抿紧嘴唇,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随即轻喘了口气。
傅宴容拉长语调轻慢地应了一声,然后捏着他的脸打量了半天,故意面无表情地说:“泡。友那就只能当随叫随到的狗了,我不爽的话第二天就要拿钱滚的那种,宋总不至于自降身份做这种事吧,很亏的。”
宋临俞有些急迫地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完全没被刚刚那段话吓到一样,急促又听话地往前膝。行了一点,让柔软的床垫发出了轻微的挤压声,格外清晰,又格外含糊。
他甚至还搂着傅宴容的腰将脸贴上去蹭,撒娇一样地说:“不亏,哥哥,我不会让你不满意的,我很听话。”
他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都是可以溢出来的温柔乖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流露出这样的神采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心里软下去一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宋临俞这么温驯,他很明白地告诉傅宴容,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被特殊对待的感觉很好,没有人可以拒绝。
傅宴容忍不住牵起唇角失笑一声,随即伸出手径直把人带过来圈进了怀里,然后伸出手拿过了床头柜上的发绳递给了宋临俞。
宋临俞指尖微微抖了一下,接着熟稔地抬起手环过他的后颈,解开发绳,用手撩起他散落在背上的长发,很轻地收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