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俞被傅宴容握住手腕的时候很懊悔,毕竟他只是失神了一瞬间,就丧失了拒绝的机会。
所以跟在傅宴容身后时,宋临俞想过很多种逃跑的方法——比如从后面狠狠推他一下,让他也摔倒,又或者是对这个人恶语相向,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只是以上几种方法,宋临俞都没有成功。
托苏唐的福,宋临俞尤其讨厌这种看起来家庭条件很好、高高在上的少爷。但走在他身边的人并不像苏唐一样烦人,也不像苏唐那样总觉得自己容貌漂亮,每天打扮得像个花蝴蝶。
他反而只是穿着学校简单的制服,相貌气质就很出众,也没有责怪宋临俞乱跑之类的事情,只是很从容地在前面带路,偶尔回头看他两眼,确认身后的人跟得上自己的步伐。
宋临俞刻薄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两圈,最终选择了一个很不礼貌的开头。
他说:“喂……”
傅宴容转过头看着他。
还好这个时候电视里没有在热播《一起来看**雨》,不然宋临俞听到的话可能就是:“第一,我不叫喂,我叫……”
不过宋临俞的话还是没说完,因为傅宴容看了几眼他才到自己肩膀的身高,拿出了做哥哥的气势,心态很平和地问:“哪里疼?”
宋临俞紧紧地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出了点薄汗的手腕才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很冷酷地说:“别多管闲事。”
傅宴容从小也不是什么特别乐于助人的好人,只是被教导要对自己的每一个举动负责而已。
在他看来,宋临俞的伤是他造成的,所以他需要把人带到医务室处理完再走,这和宋临俞本人愿不愿意其实没什么关系。
所以傅宴容淡定地“哦”了一声,但手也没放开,反而为了防止宋临俞不配合,往下握得更紧了些。
宋临俞不适应地挣扎了一下,未果。至于推傅宴容一把的计划……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最终也没有付诸行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傅宴容终于把宋临俞带到了学校的医务室。医务室的值班老师一看到傅宴容就非常紧张地站了起来,连声问:“怎么了?实践课哪里受伤了?”
傅宴容侧开身,指了一下身后的宋临俞,说:“是他,麻烦帮他处理一下,谢谢。”
看着他身后的宋临俞,值班老师愣了半拍。毕竟两个学校的学生差别很明显,傅宴容穿着全套的制服,而宋临俞穿着洗得发旧的外套,很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就在他停顿的时候,傅宴容已经拉着人的手按在了医疗床上,然后自己坐在了一边,表现出来的意思十分明显:我要等他,请尽快一些。
所以值班老师也不再说什么,戴上口罩,拿着那些金属托盘站在了宋临俞面前。他先仔细地帮人处理了下巴上的伤,然后又拉过宋临俞的手,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
但不看还好,一看确实吓了一跳。把宋临俞外套袖口卷起来的那一瞬间,值班老师轻轻“嘶”了一声,皱眉问道:“同学,平常有人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吗?你这个情况,要及时向自己的老师还有家长求助啊……”
青白交错的伤痕就这样堆叠在宋临俞瘦弱的手腕上,有的尚未愈合,有的已经陈旧,看起来确实触目惊心。
宋临俞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人,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然后拉上袖子跳下床,咬了咬牙,冷冷地回答道:“不用你管。”
告诉别人并没有什么用。
宋临俞讨厌看到这种可怜自己的神情,因为对他来说,无法给予实质性帮助的怜悯,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想起无法摆脱的噩梦。
“怎么这样和大人说话呢?”值班老师放下镊子,非常不悦地教训他:“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就应该——”
“老师,脸上的伤处理完了的话,我就带他走了。”
傅宴容插进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宋临俞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站了起来,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他脸上那种事不关己的平静,在这一刻让宋临俞居然有些如释重负。
傅宴容扬了扬下巴,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地催促了一下,说:“快一点。”
值班老师不再说话。宋临俞回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走到傅宴容身边,跟他一起走出门。
这次他没牵着傅宴容的手,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人身边。
宋临俞脸上贴好的纱布几乎挡住了半张脸,显得更加苍白瘦弱。
傅宴容垂下目光看他,正巧对上宋临俞掀起眼盯着自己的视线。傅宴容发现他明明瞳孔偏棕,看人却总有点说不出来的冰冷执拗,总之应该不是什么乖小孩。
傅小少爷这个年纪正处于自我意识极其强烈的阶段,只勉强能忍受那种指哪打哪的小跟班。宋临俞这种一看就麻烦的小孩,他可不爱管。
于是他思考了片刻,停下脚步,把自己制服口袋里的学生卡递给了宋临俞,朝他指了个方向:“下楼一直走就能出去了,出门刷我的卡就行。”
宋临俞愣了一下,抬起手把那张薄薄的卡片接了过来。他苍白的指尖按住了学生卡的边缘,于是卡面上两寸相框里的傅宴容也弯起眼睛,精致又漂亮地与他对视。
宋临俞之前听见有人叫他“宴容”,现在彻底连名带姓地知道了是哪几个字。他指腹擦过照片,看着下面的姓名栏,下意识地,声音艰涩又奇异地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