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览愣了愣,“赌什么?”
“赢的人可以从输的人那里,随意拿走一样东西。”
容览没什么想从吴子显这里得到的,能远远看着显哥,他就挺知足了。但他觉得自己反正输不了,也不想坏吴子显的兴致,便干脆地答应了。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四局一开始,吴子显完全像变个人似的。
一步炮8平5,二步车9进1,三步跳马2进3,四步跳马8进7,形成屏风马。容览猝不及防,立刻出车,吃兵压马。而吴子显一手马3进4,奠定了局势。
容览这下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皱眉看向棋盘。随后他中炮进三兵,大破屏风马,攻打对手左翼。大爷们连连叫唤,有的甚至掏出手机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吴子显不形于色,打出三步虎的定势排面。紧接着转列炮,对中炮进三兵布局飞刀,一招妙手天外飞仙,绝杀无解。
输掉后,容览盯着棋盘恍惚了片刻,继而哭笑不得地对吴子显说:“显哥,你骗我。”
“我没骗你。”吴子显否认,“我说了,我下得还不错。”
吴子显的爷爷是个棋痴,吴子显自幼跟着他,智商又高,所以他倾囊相授。现在无论是象棋、围棋、西洋棋都练出来了,爷孙俩时不时来一局。
“这哪是还不错……”容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确实是他轻敌在先,这时候耍赖显得太没品。
况且他也有点好奇,连新年祈福都没有愿望许的吴子显,到底会向他要什么东西?
吴子显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容览,突然说:“想好了,我要那个手捻。”
容览心里咯噔一下,不假思索地拒绝:“这个不行,显哥,还是换一个吧。”
“为什么?”他的抗拒反而勾起吴子显的兴趣,“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容览迟疑地低下头,“倒也不是。”
“那我就要这个。”
容览不动,吴子显也就安静地等着,一时间气氛陷入僵持。
旁边的大爷都看不下去了,嚷嚷说:“容小弟,愿赌服输,你怎么这么不爷们儿呢?!”
“也不是多贵的东西,你朋友想要,就给他呗。”
“麻利儿的!”
容览抬头看看吴子显,吴子显依然稳稳坐着,大有种不给他就不起身的意味。他没办法,把那串手捻从包上取下来,硬着头皮递给吴子显。
对弈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回宿舍。
吴子显微微斜了对方一眼,容览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讷讷看着前方的路,也不说话。
如果是重要的物件儿,当时问他的时候,何必咬死不承认?
打赌只是吴子显兴之所至,要那串手捻也不过因为想不出其他东西。容览这么输不起,反倒没劲。
于是吴子显拿出手捻,冷淡地递给容览:“还你。”
容览本来不想接,但犹豫片刻,还是想要得不得了。他尴尬地低下头,反复道歉说:“对不住显哥,我有很多盘串,回去你随便挑,挑个最贵的。”
即将递到容览手里的那一刻,吴子显突然想起了这串手捻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微微一怔,下意识抽回了手。
他拎起手捻反复看了看,不容置喙地说:“这是我送你的那串。”
好像那也是一年Forth新春祈福,容览看上了串南红柿子红手捻。寺庙的手串溢价贵,目的主要是捐香火钱。容览又刚刚出道,兜比脸干净。他眷恋地多看了几眼,只能悻悻走开。
吴子显觉得老幺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稀奇,小朋友难得想要什么东西,六七千也不算钱,就随手买了送他。
可他不记得的是,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容览东西。
这时候再否认,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对。”容览不得不承认,怕吴子显看出自己的苟且心思,又笑着补充道,“只是因为它盘起来最对我胃口。”
“转过来。”吴子显说。
“?”
“转过来。”他又重复一遍。
容览不知道吴子显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转过身。吴子显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帮容览把手捻重新挂回包上。背包被拉得微微摇晃,容览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
“暂时没有其他想要的,算你欠我个东西。”
“好……谢谢。”容览连忙说。
吴子显垂眼,看着缀在包上的手捻。
他不明白为什么容览总是这样。
这样反复无常。
有时候他对自己避之不及,恨不得立刻跟自己一刀两断;有时候他又装作很珍视两个人的情谊,将它小心翼翼呵护在心底。
如果他从一而终,吴子显就可以彻底把他抛在身后,从此两人形同陌路。但容览像个技巧高超的钓手,用最劣质廉价的饵料,让他频频回头。
所以吴子显最痛恨他这点。